“凤凰山下雨初晴，水风清，晚霞明。一朵芙蕖，开过尚盈盈……”这是苏轼写听人弹筝的一首词《江城子》中最美的两句。如今已临岁末，三九严寒，腊梅初绽。周围凤尾森森，点缀着假山水池小桥，朵朵红梅含苞待放的秦汉学筝馆里，专门教孩子们学筝的孙老师读了这首东坡词，一双秀眉却渐渐皱起来了。不管怎么说，古筝和古筝演奏的音乐，的确是很美很美的呀！可眼前这一班孩子，在她的带教下学习弹奏古筝已历一年。最近两个月，他们学琴的兴趣好像在与日递减，感到越来越乏味，越来越枯燥。这究竟是怎么了？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？几天以后，她到朋友家做客，听到一张唱片《中国音乐地图·听见国乐之筝》，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其中的几首乐曲，她终于豁然开朗：要让孩子们热爱生活，热爱音乐，在鲜活实在的人生中感受到音乐的无穷魅力，这才是最重要的，而在考级中获得好成绩则应该是第二位的。这样，她自己就必须在今后的教学中作出一系列重要的变革。作为第一步，她从网上购买了这张唱片，反复聆听，认真备课，并且，选择了其中的几首乐曲，跟着其中的高手辛勤练习，她要以此为主要内容，给孩子们上一堂筝曲欣赏课。

一如往常，今天孙老师又一次走进这所古色古香，氤氲着中国传统建筑气韵的秦汉学筝馆。严寒之中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的漏窗，在花砖地上映现出漂亮别致的图案。教室里，她的十多位学生仍然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，坐得东倒西歪。有个男生还打着哈欠说：真没劲！见到老师来了，一个个立刻危襟正坐起来。师生之间行礼问候之后，她打开了音响。同学们都感到有些诧异。回到讲台前，孙老师向大家扬了扬手中一张淡绿色的唱片：今天，我们要上一堂筝曲欣赏课，我们一起来聆听这张唱片《中国音乐地图·听见国乐之筝》。说着，她扫视了一下全场，好像孩子们一下子都有点精神振作起来了，眼睛里放出了专注渴求的光。好吧，我们采取这样的方法：我先播放一首曲子，在不作任何讲解的前提下，请你们靠直觉来感知一下鲜活的音乐。听完了，我再做详细讲解，之后，你们听听老师来演奏这首曲子。当然啰，我弹得肯定不如唱片里的演奏家，也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失误，要不然我就到中央音乐学院去上课了。这点要请你们包涵！之后，我们之间作一些互动，你们有问题可以问我，更欢迎你们谈谈自己欣赏这首筝曲的感受。假如大家有兴趣，也可以再回味一遍唱片里的录音。你们看，这样好吗？

（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）

那么，我们就来听第一首曲子《雪山春晓》。

乐曲听完了。我来对它作一些解释。我们祖国的西藏因为路途遥远，我想，同学们大概都没有去过，尽管现在通了高铁，老师我也还没有去过。但是有一首歌大家都听过的，《翻身农奴把歌唱》，由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老师演唱的：

“太阳啊，霞光万丈，

雄鹰啊，展翅飞翔。

高原春光无限好，

叫我怎能不歌唱？

雪山啊，闪银光，

雅鲁藏布江翻波浪。

驱散乌云见太阳，

幸福的歌声传四方。”

我想，我们今天欣赏这首筝曲《雪山春晓》，也应该站在这个基点上，来体会藏族儿女对自己家乡的热爱和赞美，这样才能真正听懂它。《雪山春晓》是范上娥、格桑达吉两位老师创作于1981年的一首古筝独奏曲。曲子描绘了西藏高原美丽的春天景色，表达了西藏人民对自己家乡的热情喜爱和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。同学们以后考级考到八级的时候，就要学习演奏这首曲子。

大家知道：在世界屋脊青藏高原上，分布着许多高耸的山峰，由于海拔很高，山上终年积雪，白茫茫一片，银光闪闪，瑰丽璀璨。每到春天，气温回升，雪山上的冰雪逐渐融化，汇成小溪缓缓流淌，最终成为河流的源头。著名的黄河、长江，都是在青藏高原的雪山之间发源的。《雪山春晓》就表现了这样一幅绝美的自然景象：冰雪消融，晶莹剔透，汇成潺潺的小溪，清澈的溪水随着山势曲折流下，错落有致，发出美妙的声音。这首乐曲可以分成四段。乐曲开始是一连串泠泠的筝音，它多么像春天来了，洁白的雪峰上，洁净的雪水融化了，从冰峰上疾速流淌而下，铮琮作响，清新鲜亮。冰封雪覆的青藏高原上，万物复苏，一派生机勃勃，一朵朵雪莲在嫣然含笑。以上就是乐曲的第一段。接着，在第二段中，古筝气势磅礴的扫音之后，作曲家巧妙运用了藏族原始的民间音乐素材：长袖舞曲。悠长的旋律伴着天空中的雄鹰自由翱翔。藏族少女身着华美鲜艳的藏袍翩翩起舞；灿烂的阳光下，洁白的长袖上下翻飞，美丽的春天给我们送来了快乐和幸福，姑娘们对大自然发出由衷的赞美。乐曲第三段，一群青年男子加入了舞蹈队列，跳起欢快健硕的“藏族踢踏舞”，欢乐的气氛愈加浓烈，粗犷嘹亮的欢呼声响彻云霄，野趣盎然，情绪粗犷。最后，古筝把更加明快的节奏和愈加热烈的氛围一直向前推进，音乐终于达到了全曲最高潮，演奏家以一个铿然果断、刚强有力的扫弦，把这已经到达极点的狂热情感倏然定格。

下面，我把这首《雪山春晓》演奏一遍。我弹得肯定不如唱片里的苏畅老师那么好，她是多次在国内外比赛获奖的名家啊。

一曲奏毕，热烈的掌声又一次在教室里想起，孙老师叹了口气，说：好了，曲子弹好了。请问：你们大家听懂了吗？

（同学们再次报以热烈掌声，一个个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。）

喜欢这首乐曲吗？

喜欢！

好，第一首曲子欣赏完了。我们把互动环节放到第二首乐曲听完之后，好吗？现在，让我先来讲讲有关筝这种乐器的一些基础知识。这当然是老生常谈了，但还是一定要再讲一遍，目的是要大家加深认识，从中悟到一点东西。古人说：“筝横为乐，立地成兵。”筝或者古筝，它是一种弹拨弦鸣乐器，又叫：汉筝、秦筝，是汉民族古老的民族乐器，流行于中国各地；常用于独奏、重奏、器乐合奏以及为歌舞、戏曲、曲艺等伴奏。它音域宽广，音色优美动听，演奏技巧丰富，表现力强，因而被称为“众乐之王”，亦被称为“东方的钢琴”，是中国独特的、重要的民族乐器之一。早在公元前5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，我国的战国时代，古筝就开始在秦国（现在的陕西）一带广泛流传，因此得名秦筝，它已经有2500多年的历史了。可惜关于古筝的起源，迄今仍无定论。你们看看，我们每天学习的这件乐器，有多么美，它的音乐表现力是多么丰富！

好了，我们欣赏下一首曲子《苏武思乡》。还是先听唱片。

唱片听完了，我来讲解。“苏武留胡节不辱， 雪地又冰天， 苦忍十九年， 渴饮雪，饥吞毡， 牧羊北海边。 心存汉社稷， 旄落犹未还……”同学们，你们一定听过这首歌，语文课本里也读到过苏武牧羊的故事。筝曲《苏武思乡》就是取材于汉朝时候苏武的故事。他出使匈奴，被羁留了十九年；他始终坚定不屈、忠汉不移，他远离中原故土，在冰雪皑皑的极寒之地，即如今俄罗斯的西伯利亚，日夜思念中原家乡，体现出崇高的民族气节。

《苏武思乡》是一首河南筝曲，也是河南板头曲中的一首，流传很广泛。今天我们听到的唱片里，由古筝、琵琶、三弦三种乐器相互配合，密切协作，共同演奏。乐曲开始，就以深沉、缓慢，而且非常忧郁的旋律，描述了在异国寒天艰难困苦之中，苏武北海牧羊的孤独寂寞的情景，抒发了他悲愤难耐，思乡情切的心情。随着乐曲进入后半部分，曲调渐渐变得明快清朗，情绪上扬。苏武思归心切，热切憧憬着有一天自己能够重返中原故土，与家乡父老欢聚相拥的那一刻。乐曲中，河南著名筝家曹东扶先生采用了他独创的大颤、小颤、密摇以及速滑等技法，深刻细致地描摹出苏武“渴饮雪，饥吞毡”的凄怆愁苦情境，歌颂了他坚贞不屈誓死忠汉王朝的那一颗拳拳爱国之心。北国长天，寒雁飞掠，苍浩气节，巍然似松。《易经》中亦有言：“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强不息；地势坤，君子以厚德载物。”所以，这首曲子非常感人。下面，我也来演奏一遍，因为没有人来与我合奏，我还是按照作曲者曹东扶先生原来的乐谱弹。请听。

就这样，在这个冬日的下午，清幽古雅的秦汉学筝馆里，暗香浮动，琴音泠泠，笑语盈盈。孙老师和同学们听唱片，弹古筝，讲筝曲，一共欣赏了《中国音乐地图·听见·筝》中的6首乐曲。在热烈的互动环节里，同学们各抒己见，议论纷纷。师生切磋中，大家进一步增进了对筝这款乐器的热爱，增进了对学习与探索的坚定，亦曾添了对生活和音乐的炽热之心。散课前，孙老师吟诵了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一首名作《夜筝》：

紫袖红弦明月中，自弹自感暗低容。

弦凝指咽声停处，别有深情一万重。

原创文字丨赵建人